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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，我正倒车入库。
突然被一辆后来的卡宴抢先强行驶入。
我下车欲上前理论。
谁知，卡宴车主打开副驾车门，小心翼翼地扶下一个美艳孕妇，转身对我一脸歉意：
“不好意思，我女朋友怀孕了，她肚子不舒服，我急着带她去产检。”
而他口中的女朋友不是别人，正是我那个半年前就出国进修的丁克妻子余梦。

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我的妻子，坚定的丁克主义拥护者，如今就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我面前。
不同于以往的纤瘦，冷硬，如今的余梦较半年前明显丰腴许多，她面色柔和，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。
这样的余梦是我不曾见过的。
面对我时，她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孔，似乎多看我一眼都是施舍。
而今，余梦小鸟依人般靠在身旁的男人怀里，眼前的画面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又美好。
半年前，余梦突然告诉我说公司派她出国进修，为期一年。
而这半年里，我几乎就没有再见到过她。
每次打电话都说不上几句便匆匆结束。
给她打视频电话，她也总说有室友在，不方便。
也就我傻，对余梦盲目地信任着。
我感觉胸腔里有烈火在熊熊燃烧，灼痛顺着我的四肢百骸蔓延全身。
如果不是今天我临时送一个生病的朋友来医院，真不知道还要被余梦欺瞒多久。
四目相对。
除去一开始的讶异，一丝丝心虚，余梦脸色很快便恢复如常。
努力地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，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维持着面上的平静。
“你女朋友很漂亮。”我真心赞道。
卡宴车主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，一副骄傲的模样。
余梦蹙眉，突然冷声开口：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这时卡宴车主才察觉到我与余梦间怪异的气氛，疑惑看看我又看看余梦。
我意有所指地看着余梦身边的男人。
“不介绍下吗？”
余梦面色淡淡，漫不经心地指着卡宴车主对我道：“唐明俊。”
心头猛地一跳。
唐明俊！
余梦心中那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。
怪不得她会打破原则，原来是为爱而孕。
现在想想，真是可笑。
余梦一直标榜自己是丁克主义的坚定拥护者。
看来不过是搪塞我的借口而已。
余梦也不是不想生孩子，只是不想生我的孩子而已。
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，拳头越攥越紧。
似乎是猜到了我的身份，唐明俊向余梦投去疑问的眼神。
余梦默不作声。
我勾唇笑着点头：“哦，刚刚忘了自我介绍，我是你女朋友的丈夫顾辰宇。”
话落，四下寂静无声。
唐明俊的脸上浮现出尴尬还有一丝难堪。
“顾辰宇，你说话就好好说话，阴阳怪气的要干嘛？”
见状，余梦不悦地向前一步，将唐明俊护在身后。
没想到，余梦会对唐明俊堂而皇之地维护。
我嗤笑反问。
“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？”
“而且，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个解释吗？”
“你先回家吧，等我检查结束，回去再说。”余梦不耐烦地拉着唐明俊便向医院里面走去。
2
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。
进入玄关便看到客厅里悬挂的超大婚纱照。
照片上的我嘴角上扬，深情地凝视着我身边一脸淡漠的余梦。
这一瞬，我感觉讽刺无比。
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。
抬起手臂，对着相框狠狠地砸下一拳。
刹那间玻璃碎裂一地。
鲜红的血液顺着我的五指关节滴落在地，然而我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。
我木然地坐在沙发上，打开茶几最下面的抽屉，拿出里面的烟盒。
余梦不喜烟味。
自从结婚以后，我便很少吸烟。
抽屉里的烟盒还是好久之前放进去的。
点燃一根香烟，我深深吸了一口后向空气中吐了个烟圈。
尼古丁的味道让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，心口憋着的那口气好似也消散一些。
我颓然地靠在沙发上。
余梦回来的时候，是唐明俊陪着的。
唐明俊手里拿着一个袋子，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检验单和医生开的药。
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余梦，生怕余梦走路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。
刚一打开房门，唐明俊便捂着鼻子皱起眉头，夸张地咳嗽两声。
余梦一把夺过我手里还燃着的烟暗灭在烟灰缸里。
“谁让你在家里抽烟的？你不知道孕妇不能吸二手烟吗？”
我没动，也没说话。
如果是以前的我，早就手忙脚乱地起身去主动低头认错了。
我的沉默让余梦怒不可遏，胸口剧烈起伏。
唐明俊连忙安抚：“别生气！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。”
余梦闻言，怒火瞬间便平息下来。
唐明俊扶着余梦在沙发上坐下后将窗户打开散去烟味。
又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详细的交代，直到确认余梦记住了所有药物的服用顺序和药量，仍旧一副不放心的模样。
“好啦，我都记住了，你回去吧。”余梦声音轻柔。
那是我从不曾见过也从不曾感受过的。
看着两人那依依不舍的样子，我感觉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多余的人。
压下心底的苦涩，我唇角微勾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余梦和唐明俊。
“要不我离开，把地方让给你俩？”
我的话让唐明俊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般，脸色涨红如猪肝。
余梦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好似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。
“顾辰宇，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阴阳怪气？这半年都是明俊在照顾我，他也只不过是担心我而已。”
“照你这么说，我还要谢谢他喽？”我嘲讽地看着余梦。
余梦面色一僵，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，不敢再与我对视。
假装轻咳一下，转头温柔地安抚唐明俊：“别理他，你先回去，电话联系。”
说完还用手比了个电话的姿势。
唐明俊这才恋恋不舍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而我没有忽略他临走时弯起的嘴角以及眼里那明显的挑衅。
唐明俊一走，余梦又恢复成我熟悉的那副冷漠面孔。
“顾辰宇，我希望你以后再见明俊，对他客气些。”
3
“你让我对一个给我戴绿帽子的人客气？”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余梦。
不想，余梦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，情绪变得格外激动，语气也变得尖厉起来：
“明俊才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，我和他才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我讥诮的视线落在她高耸的孕肚上，嗤笑出声：
“那他/她是怎么来的？你拿我当三岁娃娃糊弄吗？”
“那是因为明俊得了癌症，晚期，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，他唯一的心愿，就是希望能留下个孩子，但是，他又不想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做孩子的妈妈，所以，我想帮他。”
余梦说话时眼圈微红，说到后来声音明显哽咽。
我清晰地感受到余梦心底的悲痛。
我定定地看着余梦良久。
缓缓吐出几个字：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闻言，沉浸在悲痛中的余梦突然回神，满面怒容。
“明俊都要死了，你怎么这么冷血，一点同情心都没有。”
“我只是把子宫借给他，我又没有真的背叛你？你至于这么小气提离婚吗？”
余梦理直气壮地怒斥我的冷血无情，小肚鸡肠。
我几乎要被气笑了。
见我不为所动，余梦眼珠转动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。
眼神明显挣扎，似乎进行着天人交战。
好半晌余梦才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一咬牙，闭眼道：
“你不是喜欢孩子吗？不然这样好了，等生完我肚子里这个，我再给你也生一个。这样总可以了吧。”
我深深为自己感到悲哀。
我喜欢孩子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，包括余梦。
然而余梦在婚前就与我表明自己是坚定的丁克主义拥护者，绝对不会生孩子。
我爱余梦，所以我答应了与她做一对丁克夫妻。
然而，夜深人静时，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我与余梦的孩子像我还是像她。
可是，相比孩子，我更爱余梦。
七年婚姻，我为余梦付出全部的真心，都没能让余梦松口为我生个孩子。
可是现在，因为唐明俊，余梦不仅打破了丁克原则，竟然还要用孩子作为与我谈判的筹码。
心在这一刻彻底凉透。
“不必勉为其难了。”我的声音冰冷。
“顾辰宇，你别不识好歹，我都答应给你生孩子了你还要怎样？”
“我刚不是说了，离婚吧。”我突然感觉很没意思，连争辩的想法都没了。
“行，离就离，别忘了当初是你死皮赖脸非我不娶的，到时别像条狗似的求我就行。”
4
余梦没说错。
当年确实是我死皮赖脸地上赶着追求余梦的。
七年前，唐明俊扔下余梦去了国外，余梦伤心欲绝，跳江时被我发现。
在朝夕相处中，我爱上了她。
我陪着她慢慢从失恋的痛苦中一点点走出来。
余梦从小父母双亡，是奶奶将她带大。
奶奶临终前，将她托付给我。
今天之前，哪怕知道她心里一直放不下那个人，我也曾真心想过与余梦相伴一生。
七年时间，我努力地想让余梦爱上自己。
可是，今天我才知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。
余梦恼羞成怒，起身就要离开。
就在这时，我突然感觉嗓子眼儿涌起一股腥甜，一张嘴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余梦声音依旧冷硬。
但我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担忧之色。
真讽刺，这还是徐梦第一次主动关心我。
她走到我身边欲伸手扶我，然而她的手碰到我的那一瞬间，仿佛遇到脏东西般我条件反射地挥开。
“我没事！”
那一瞬间，我和余梦都怔愣住了。
余梦神色复杂，难堪明显多于尴尬。
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。
我擦了擦嘴角。
这一口血吐出来，一直郁结于胸的那团闷气似乎也跟着吐了出来。
现在的我感觉浑身舒畅。
余梦没好气地讽刺道：“那还真是可惜了。”
余梦离开了。
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去找唐明俊了。
思索再三，拿起手机，我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。
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，话筒里响起一个低沉暗哑的男声：“想好了？”
“想好了。”声音虽轻，但我心意已决。
“哼！瞧你那点出息！”
“竟然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女人，放弃了顾家二少的身份。”大哥语气明显恨铁不成钢。
其实大哥说得没错。
我确实是没出息。
七年前，我不惜与家人决裂，甚至放弃顾家二少的身份，只为能和余梦在一起。
当初，我离开家时，大哥曾断言我一定会后悔。
还说如果我后悔了，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。
当时我怎么说的，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“绝不会有那一天。”
如今，我却被啪啪打脸！
一切皆是我自作自受。
我以为大哥还会继续挖苦我几句，也做好了心理准备，然而并没有。
大哥只是告诉我会有人来接我，让我做好准备。
环顾四周，家里的东西基本都是我为余梦置办的，属于我的个人物品并不多。
我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，结果一个皮箱都没装满。
5
距上次我提出离婚至今，一周时间已经过去了。
可是，余梦一直都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。
我想即使再忙，也不会连个签字的时间都没有吧。
打她电话，她总是有各种理由推脱。
我其实有些好奇，按理说，我主动提出离婚成全余梦，她不应该高兴才是，我以为她会在我拿出离婚协议的那一刻立马签字盖章。
余梦拖着不肯签字，可我不打算再等了。
就在我准备去找余梦时，不想唐明俊却先一步找上了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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