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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姜泽，这次就不要再留遗憾，再蹉跎半辈子了。”
说完我便迅速地挂断了电话，将他拉黑。
我大踏步地走出机场，将过去抛在身后。
y市的阳光很好，天空漂亮得不像话。
就像我的余生，也该如此明媚。
5.
我换了新的电话卡，换了新的工作。
甚至还养了两只毛孩子陪我。
姜泽竟然还是找到了我。
我本想让姜夫人将离婚协议书偷偷邮寄给我。
姜夫人心软，告诉了姜泽我的新地址。
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，这才过一半，姜泽认为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。
我看着他，手上戴着一枚戒指，那是我们的婚戒。
是他亲自设计而成，他的手指修长，戴起来很好看。
可是我的那枚，却不适合我。
那枚戒指不属于我。
它对于我来说，太小了。
每次戴它都得抹不少的香膏，戴上后手指总是被勒得生疼。
而陈瑶戴着却刚刚好。
现在物归原主，也算是物尽其用。
我们两个彼此相望，我看着他眼底带着些许憔悴。
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巴巴。
上一世他的每一件衣服，都被我熨烫得服服帖帖。
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时刻。
他看着我，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嘴角不由得嗫喏。
“不让我进去坐坐吗？”良久，他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。
我笑着拒绝了他，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受伤。
“家里养了猫和狗，你不会喜欢的。”
姜泽从事于医疗职业，生活中的他有着洁癖。
至少在我的面前，洁癖非常严重。
“我……其实不讨厌猫狗。”他看着我，目光灼灼道。
“你要是喜欢，可以把他们一起带回去，家里的院子很大……”
“姜泽，我们已经结束了。”我看着他，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有些错误，犯过一次就好。”
“可你是我的妻子！这么多年都过来了，你一个老太太，还和小姑娘计较什么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，再有龃龉。”
“马上就要过年，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不好吗？”
我觉得有些好笑，“姜泽，我现在也是个小姑娘，怎么就成了年过半百的老太太了？”
“我的余生，还很长。”我吸了一口气，冲他大声地反驳道。
上辈子结婚后，我们从未像这样争得红过脸。
“还有我姓沈，不姓姜，我也不愿做你的家人。”
明明是他亲手砸碎了我的墓碑，否认了我是他的妻子。
我看着他眼底带着一抹讽刺，现在姜泽念起了我，无非是爱了他一辈子的人脱离了他的掌控。
我打量着他的落魄，胡子有些拉叉，衬衣也皱巴巴的。
陈瑶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，再加上她患病，怎么会事无巨细地为他打点？
他只是习惯了我对这个家的付出罢了。
6.
陈瑶的电话打破了尴尬的沉默，她的病情伴随着姜泽的离去又严重了起来。
“瑶瑶生病了，我先回去一趟。”
“我已经想清楚了，青棠，我只是把瑶瑶当妹妹。”
“上一世她因为我孤独地死在国外，我一直心怀愧疚。”
他道貌岸然找补的样子，让我觉得有些恶心。
“y市空气好，你在这里放松放松也很好，你辛苦付出了大半辈子，也该给自己放个假。”
“我弥补完这份愧疚，我们就好好过日子，好不好？”
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扔下这几句话离去，他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似乎和我好好过日子，就是对我的恩赐。
上一世，他总是用好好过日子这一句话，拿捏我。
我们吵过无数次架，可是到头来只要他一句，“我们好好过日子，好不好？”
我便会原谅他，再重拾希望，将生活好好经营。
他笃定我会回来和他一起过日子。
毕竟我们也算是相伴大半辈子，他认为我们是最熟悉彼此的人。
可是姜泽，你真的了解过我吗？
我并不打算和他再多做牵扯，等到三十天过后，我便会提起诉讼。
我的卡上不断地被姜泽打进一笔又一笔的钱。
我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，再回到他的身边，甚至再不联系他。
他开始频繁地找我。
一个月前我和他的聊天框，是我清一色的绿。
如今却是他清一色的白。
大到新房装修，小到东西放置在哪儿，他总能找到理由询问我。
他开始发现，在我离开后这个家里便不似从前。
陈瑶不会等他一起吃饭，陈瑶不会替他熨烫衣服。
陈瑶不会在他晚归的时候，为他留一盏灯。
更不会在他喝醉的时候，冒着大雪去接他。
若不是街边清扫的工人及时发现了喝醉的他，或许姜泽这一世就可能这么草草地收尾。
他开始思念起了那个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我。
他念起了曾经妻子的好。
他笃定我会与他破镜重圆，只要他放下姿态来找我。
他开始用追求陈瑶的方式，来表达着对我的爱意。
一捧又一捧的鲜花，被送进我的新公司。
卡片上热烈的爱的宣言，惹得公司小女生艳慕连连。
我却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扔进垃圾桶。
下班后，我回到公寓。
却看见姜泽等在我家门口，今天天气很冷，他不停地在门口搓手哈气。
看到我的一瞬间，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委屈。
“青棠，我终于等到你了。”
我皱了皱眉头，还是礼貌地将热水放在他的面前。
然而他却误解了我的意思，眉眼之间透出一股子喜意。
喝完水，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我，“青棠，新房已经重新装修了一遍。”
“你不是一直想要个书房？”
“我还扩建了院子，你的猫狗都可以接回去一起。”
“我已经安顿好了瑶瑶，现在跟我一起回去吧。”
他打量着我的出租屋，眼底闪过一丝嫌弃，
“这个地方又破又小，待会我叫搬家公司和托运来帮你收拾行李，这些家具就不要了吧，我们再重新置办……”他皱着眉头说道。
我的眼底闪过深深的讽刺，“姜泽，你凭什么觉得，我会跟你回去生活？”
“还有三天过了离婚冷静期了，协议你也准备好了吧。”
“什么离婚协议？我没看见。”
我知道他会这么说，转身又给他拿了一份。
姜泽顿了顿，随即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，“我不同意离婚！”
7.
落落和丢丢听到动静后，跑了过来。
落落的个子并不小，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憨憨的金毛。
丢丢也是我领养的猫咪，它们两个是流浪的伙伴。
我索性一起将它们收养。
听到姜泽的声音，它们冲到我的面前，朝姜泽不安地叫了起来。
连猫狗都通人意，知道护住对它们好的人。
“丢丢和落落应激了。”我抬着头，示意他从屋子里出去。
或许是落落的姿态震慑住了他，姜泽小时候被狗咬过，对于大型犬，他还是有些害怕。
他有些狼狈地退出一步。
“我是不会放弃的。”
我看着他心底划过疑惑，他难道就这么放弃曾经爱了一生的陈瑶了吗？
我清了清嗓子，看着他的眼睛，“姜泽，我们并不合适，早点分开，对我们两个都好。”
“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几十年。我现在看到了你的付出，如果说，我爱上你了呢？”
他执拗地盯着我的眼睛，“你爱了我几十年，怎么会突然就不爱了呢？”
“现在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有误会，不再有遗憾，横跨在我们之间的裂痕我也修补好了。”
我看着他信誓旦旦的眼神，突然觉得好笑，“姜泽，你凭什么觉得我这辈子还非你不可呢？”
“姜泽，是你自己拒绝承认我是你的妻子。”
“我们之间，什么也没有。”
“你胡说，明明你爱了我几十年，付出了几十年，沈青棠，现在我被你感动了，我们在一起不是皆大欢喜？”
“陈瑶也不再是横跨在我们两个之间的误会，现在心结也解开了，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相爱，你为什么要放弃！”
我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模样，眼角染上讽刺。
“姜泽，这根本就不是爱情。”
“你只是，习惯了我在你的身边而已。”
“你只是害怕外界的流言蜚语而已。”
“姜泽，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，你现在只是发现陈瑶不是你想象中的合适妻子，她不适合和你过日子，你便念起我了。”
“你害怕大家的流言蜚语，说你始乱终弃，可是姜泽，都几十岁的人了，你还怕戳脊梁骨？”
“如果这一次，你因为发现和陈瑶不合适，转而又爱上了我，那么我宁愿不要你的爱。”
“你的爱，太廉价。”
我盯着他，将心底憋了两辈子的话，全部倾吐而出。
“回去吧，当初你砸碎我墓碑的那一刻，我们之间的羁绊就已经被斩碎了。”
姜泽直直地愣在原地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，“你都看到了……”
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……不想接受……”
“你说你要和陈瑶葬在一起。”
生同衾死同穴的誓言，他对陈瑶说过。可是直到他死的那一刻，他才看清自己的心。
可是当他明白的时候，已经为时已晚。
我重重地关上了门，安抚着丢丢和落落。
8.
离婚冷静期过后，我便早早地在民政局等姜泽。
他看着我，有些恍惚。
“这件红衣服很衬你，你穿它很好看。”
我笑着朝他点头，“谢谢。”
与姜泽在一起的几十年，我都是为他的喜好而活。
他喜欢黑白灰，我的衣柜里也只有黑白灰。
其中白色是他，也是陈瑶的最爱。
手续走得很快，财产规划这方面，姜泽向来都很慷慨。
望着他深情的眼神，我并没有任何不舍。
为他操劳了一辈子，也该享享福了。
走出民政局时，我看到了陈瑶。
她的脸色有些苍白，小脸也被冻得红扑扑的。
看着姜泽出来，她像一只雀跃的小鸟一样，朝他飞了过去。
姜泽却直直地看向我，想要在我的眼底探寻出情绪。
可是他注定会失望，我们已经再也没有瓜葛。
我礼貌地朝陈瑶点点头，转身离去。
身后是陈瑶被甩在地上的声音，“我说了很多次，我不喜欢别人触碰我！”
姜泽的声音里带着震怒。
我有些恍惚，上一世他好像也这样朝我说过。
不过，与我无关了，我没有转头，再看他们一眼。
我迅速地回到了y市，将丢丢和落落从朋友家接回。
y市的风光很美，我买下了一件民宿，在这里当了老板。
一边看风景，一边书写故事。
有时候我也会坐在窗边，倾听来往的人的故事。
慢慢地我便成了小有名气的一个作家。
当我脱离柴米油盐酱醋茶，脱离取悦姜泽，我便有了更多的时间看这世界的风花雪月。
陈瑶在我离开后，理所当然地和姜泽走在了一起。
她放弃了在国外深造的机会。
姜泽在结婚那天来机场找她，让她留下的这份勇敢感动了她。
她愿意为姜泽放弃自己曾经的梦想。
姜泽向她承诺，会好好待她，不离不弃。
她本以为姜泽让她留下，是因为要和她共度余生。
他甚至和沈青棠离了婚，她看到了姜泽的决心。
于是便满心欢喜地等着姜泽娶她。
她甚至偷偷试了沈青棠留下的婚戒，尺寸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。
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，原来他们早该在一起。
可她却始终都没有等到姜泽的求婚，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。
姜泽根本就不喜欢她，只是年少的不可得作祟罢了。
当白月光成了生活中的白饭粒，那只远去红玫瑰，却成了姜泽心头的朱砂痣。
当她再一次向姜泽询问什么时候去领证的时候，喝醉的姜泽却喊着沈青棠的名字。
等姜泽醒来的时候，陈瑶已经泪流满面。
“姜泽，你到底爱的是谁？”
如果是以前，姜泽还能指天誓日地说他爱陈瑶。
可是现在，他却犹豫了。
“你已经和沈青棠离婚了！”
“你到底想要与谁共度余生？”
陈瑶吸了一口气，冲他质问道。
到底是想和谁共度余生，谁又陪了他那么久，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那双在他曾经喝醉后温柔地替他擦汗的手，晚归时那盏为他留着的灯。
熨烫得平整带着清香的衬衣，还有不管他在哪儿，都有人接他回家的安心。
“对不起……瑶瑶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把你当做妹妹。”
陈瑶的一巴掌扇歪了姜泽的脸，“我为了你，放弃了留学的资格！”
“姜泽，你真是个懦夫！”
9.
我没有想到，陈瑶会来找到我。
“我能进来坐坐吗？”她看向我的眼底，溢满了苦涩。
我点点头，将她迎进了茶室。
“终究还是你赢了。”她苦笑一声，轻抿着茶杯里的茶水。
我没有接她的话，我和陈瑶之间，根本没有什么输赢。
我曾经也输了一生。
“我看了你写的故事。”
“故事中的角色活得比我要精彩。”
“所以，我准备离开了。”她看向我，眼底带着一抹解脱。
“我承认，我被他那一瞬间的勇气所打动，可是姜泽，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。”
“姜泽他爱的是你，我不愿意和一个不爱我的人结婚。”
“明天我准备回法国。”
兜兜转转，再来一次，命运还是回到了起点。
我有些羡慕陈瑶，不管前世今生，她都活得明白。
“你的病……”
“心结解开了，病痛自然会好。曾经我以为我的退出是无可奈何，可是现在却是我应得。”
“我会积极接受治疗的。”
“以茶代酒，敬你我。”
我笑着向她举杯。
陈瑶走后，姜泽再一次找到了我。
他进来的时候，我正在给树修剪枝丫。
“青棠，我……”
他站在门口，怯怯地喊着我。
“姜先生，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，你何必再来招惹我？”
“我只是离你近一点，我想了解你。”
“我们重新开始，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我这边不想对您办理入住，你回去吧。”
我冷着脸，下了逐客令。
可是我却忽略了他的执着，他竟然在我对面民宿住了下来。
每天变着法儿似的，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姜泽他开始认真观察我的喜好，甚至向我曾经的朋友细细打听。
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。
上一世二十几岁缺失过的浪漫，姜泽在这一世终于将它们补齐。
他会在我在散步的时候，跟在我的身后。
在我走累坐下的时候，买一杯我最爱的绿豆冰递给我。
他会打听我的喜好，笨拙地做着一道又一道爱吃的菜肴。
他用上好的檀木，一笔一划地在发簪上雕刻出我喜欢的图样。
甚至用金丝，一点一点地打造出精美的对戒。
他在洱海旁边点燃烟火，单膝下跪向我诉说着他浓烈的爱意。
如果是曾经的沈青棠，她或许会说我愿意。
因为嫁给姜泽，是她从小到大的愿望。
可是这些，来得太迟，曾经与现在，中间横跨了一辈子。
我没有去接他的戒指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离去。
姜泽在我的屋子门口，坐了一夜。
早上打开门的时候，姜泽还是没有离开。
我叹了口气，将民宿转让的信息贴在门口。
“你……”他看着我，满脸都是不可置信。
“进来坐吧。”我平静地说道。
姜泽的脸上弥漫出狂喜。
我将一碗汤圆放在他的面前，他如若珍宝地捧起。
“青棠，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回去了吗？”
“我就知道，你会原谅我，我们……”
“姜泽，我准备出国。”
“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，你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。”
哐当一声，汤圆被打翻在地，他的脸上划过一抹苦涩。
破镜难圆，他早该知道的。
这天过后，姜泽便从我的世界消失。
我搬到了国外，安心地创作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。
在此期间我走过很多的地方，上辈子错失的风景，这辈子尽收入眼底。
世界很大，没有人会一直沉湎于从前。
10.
五年以后，我还是回了国。
故土终究是难以割舍。
新书发布会上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我抬眸看见姜泽，他瘦了很多。
“你分享的风景和故事，都很美。”
他笑着看着我，可我却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忧伤。
姜泽说的对，我们曾经生活了几十年，对彼此足够熟悉。
“青棠，对不起，是我阻碍了你的绽放。”
我写下自己的名字，笑着感谢他对我的支持。
后面的粉丝催促着他，让他稍微快一些。
我看到他不停的回眸。
可是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
签售会结束后，我看见了在远处的姜泽。
他看到我，眼底似乎带着深深的眷恋。
他想要向我走来，我却没有看他。
“妈妈！”
远处的小女孩欢笑着向我跑来，我稳稳地接住了她。
她身后的男人牵着落落，满脸都是无可奈何。
落落长大了不少，牵起来有些费力。
一人一狗狂奔起来，样子不免有些滑稽。
我笑着将小女孩抱进怀里，男人在一旁无奈地训斥着狗狗。
随即看到我，他的眼底溢满了柔情，笑着将围巾围在我的身上，“外面天气凉。”
温馨的气息弥漫在我们周围，将姜泽格挡在外。
爱从来都要给值得的人，幸福也是。
我并不会因为上辈子，就不再爱。
相反，我更珍惜爱，也渴望被爱。
我转头看着姜泽的方向，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。
“妈妈，你在看什么呀？”
我摸摸她的头发，“没什么，我们回家吧。”
我看向身边的树，不知何时，它已经有了新芽。
想必过不久，它便会开出绚烂的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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